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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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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寧只覺身上的骨頭像是被人拆了又重組一番,腿心更是疼痛難忍。她撇著腿,走路的姿勢跟只旱鴨子似的。怕被人發現,只得穿梭於那不見光亮的地方亦步亦趨的往回走。

她擡手,手背蹭幹臉上的淚痕。奈何鼻子酸酸的,喉嚨處似梗著根魚刺,上不去下不來,難受的還是想要哭,仿佛只有眼淚才是發洩感情的唯一方式。

不該哭麽?連宮門都沒出去,死了一個來回,這事兒,找誰說理去?

可眼淚除了再一次證明她的失敗與無能,還有什麽用?

“本宮才不哭!”趙寧小聲呢喃了一句,擡起袖子用力蹭了把臉頰,模樣倔強。

晚風蕭瑟,不遠處的禦花園仍舊歌舞升平,琴聲餘音裊裊,熱鬧非凡。

唯有她,孤零一人,無依無靠。

想到此,壓抑了一整晚的委屈終是抵不住心頭的苦楚,像被放置在了顯微鏡下,無限放大的結果是,眼淚兇猛而落。

她蹲在一處兩人抱的槐花樹下,咬著下唇,隱忍著,嗡嗡的哭出聲來。

“趙峴,你再也不是本宮的皇兄,你個龜蛋殼臭王八,詛咒你一輩子娶不到媳婦兒……嗚~我們是親兄妹,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……”

拐進通往東宮的曲徑小路,遠遠的,便瞧見清月站在殿前不安的伸著脖子四處張望。

月光籠罩,將她的影子拉的極長。

聽見窸窣的腳步聲後,清月忙尋著響動望過去,看清來人是誰後,興奮的險些叫出聲。她左右瞧了瞧,見四下無人,忙跑上前去迎趙寧,手中的月白色披風直接罩在她的腦袋上,將人捂了個嚴實,小聲道:“奴婢醒來後便尋不到您,又不敢聲張,只得回來等。主子,您沒事吧?”

清月剛才也被人敲暈了,否則死也不會讓人傷了趙寧半根汗毛。

趙寧沒言語,隨著她一道往回走,待進了內寢後,扯下披風,一頭栽進花梨木雕花羅漢床上,扯過被子蓋住頭,像只鵪鶉似的不理人。

方才清月便瞧見了她身上破碎的裙衫,擔憂不已,問了好一會兒也得不到回應,不免更是著急。

“主子,您倒是說句話啊,可急死奴婢了。”

半響,趙寧終於爬起身,她坐在床沿邊,仰頭,望著急的跺腳的姑娘,喪氣的道:“沒事兒,被狗咬了。”

“啊?這……這宮裏頭何時有狗了?”

趙寧心想,就是有,一只大黑狗,成年累月穿著一身黑皮,不知道的還以為死了親戚。

她憤怒的瞪著眼睛,委屈的仿佛清月再多質疑一句她便能沖上前跟人廝打似的。

清月瑟縮著肩膀,識相的閉了嘴。

趙寧自我調節一會兒,事已至此,再發脾氣也無濟於事,她忍回眼中的淚水,嘆了口氣,有力無氣的道:“準備沐浴吧,本宮累了。”

清月見自家主子的眼睛紅的跟只兔子似的,想必不知哭了多久,可她不願與人多交談,到底是沒再多問,暗自嘆了口氣,轉身出去了。

盥浴房內,薄紗遮掩、水霧繚繞,趙寧站在屏風前,蒼白的面頰氤氳在水汽裏。雙眸漆黑、秋水盈盈,似蒙上了一層霧氣。只是杏眼暗淡無光,平添了幾分憂愁。

清月試好了水溫後,轉身,欲幫趙寧寬衣,卻被她伸手擋住。

“本宮自己來,你出去吧。”

清月神色一僵,嘴唇翕動,上挑的鳳眼垂下,低低的應了一聲,去了門外守著。

趙寧褪下層疊的衣裙,垂首,望著自己殘敗的軀體、腰腹間青紫的掐痕、腿心處凝結的血痂,身子倏地繃緊。

眼淚掉下來之前,她咬緊後槽牙,告訴自己,這是最後一次哭。自此之後,趙峴,便是她的生死仇敵,若非天塌地陷,否則不死不休!

再說趙峴。

以他平日的身手,甭說被人從身後攻擊,哪怕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。

此次,實屬大意了。

他只以為,女子既然知曉他是康平王,哪怕方才扭捏掙紮,也不過是女兒家的羞態,他也承諾過會負責,危急時刻救他於水火,稱得上一句‘恩人’,就算沒有動情,進了康平王府後也必不會虧待她。

況且,女子是淩越安排的,必定靠譜。

但凡聰明的,斷不會做出傷人逃跑一事。

“……”

開了眼了。

趙峴冷冷一笑,不知是被氣的,還是怎麽,很是暴躁。

想他堂堂皇子、京城貴女百般攀附、哪怕不求名分,只要春宵一度也好的康平王,竟被一個連模樣都不知曉的宮女厭惡摒棄,心中滋味莫名。

他站在門前,四下望去,哪裏有一絲女子存在過的痕跡?默聲一嘆,轉身回了屋。目光定在地上那一雙被主人慌亂間遺留下的繡鞋上。他彎腰撿起,本想隨手丟掉,待指肚劃過柔軟的鞋面、以及鞋尖上的那一顆拇指大小的珍珠時,默然一楞。

淩越明確說過,找來解他體內媚.毒之人是名宮女,既是宮女,豈會穿這種名貴的鞋子?

趙峴眉宇微擰,怔楞片刻後,將繡鞋塞進懷裏,撫平衣擺上的褶皺,這才重新回到了宴會上。

因著燕帝龍體欠安,沒留一會兒便與燕後攜手回了寢宮,他心中有事,更無意與眾大臣假意寒暄,遂帶著貼身侍衛淩越離開。

回到康平王府,淩越本想逗一逗自家這位轉變成男人的禁欲系冷面王爺,可見他一張冷硬的俊臉臭出了天際,話到了嘴邊也沒敢說出口。

趙峴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,像此刻這樣從宮裏頭一路臭臉到家,委實少見。

見自家主子渾身散發著寒氣,淩越縮了縮肩膀,心想著趕緊交代完,否則定會被凍死。

“王爺離開後,我立刻去尋那位為您斟酒的宮女,一路追下去,發現她七拐八拐的竟然進了東宮。”

“東宮?”

淩越點頭,“正是。”又道:“平日裏守衛森嚴的東宮,今兒竟無一人把守,我偷偷摸進太子臥室,發現太子竟也不在。事出反常,不敢多留。”

趙峴坐在書房內的奏案之後,昏黃的油燈將他硬朗的面容平添了幾分柔和感,不似白日裏的冷漠。

他右手平放於案上,大掌微微曲著,食指輕點了點案面,道:“找出下毒宮女,查出幕後誰人指使。還有,趙寧被禁足,以她膽小如鼠的性子,沒理由違抗聖命,明天仔細查她的去處。”

“是。”

趙峴想了想,又問:“今日你找來的女子姓甚名誰,哪個宮裏當差?”

淩越眉頭一挑,嘿嘿一笑,揶揄的問道:“王爺還滿意麽?”

見趙峴淩冽如刃的刀眼掃過來,淩越立刻站直了身子正經起來,規規矩矩的道:“隨王爺進宮的次數少,除了貴妃娘娘宮裏的幾個宮女,旁人也不認得。焦頭爛額時,正巧遇上姚嬤嬤。所以,華清殿的人是姚嬤嬤安排的,具體是誰,淩越也不知。”

貴妃娘娘太史明麗是燕後太史淑蘭一母同胞的親妹,宮內唯一的一位娘娘。姚嬤嬤便是伺候在她宮內的老人。

眾人皆讚燕帝不愛風月愛江山,殊不知,他是沒有那個能力,也正因如此,心中郁結,身體每況愈下。

而趙峴生母林婉瑜在他五歲那年便生了場大病撒手人寰,燕帝為撫慰太史明麗,便將趙峴養在了她的膝下。

“華清殿?”趙峴反問了一句,“不是說好了望月殿。”

華清殿是他生母婉妃娘娘的宮殿,他斷不會在那做出荒·淫之事。

淩越眨了眨眼睛,納悶的“啊?”了一聲,歪頭想了想,一臉疑惑的問:“望月殿麽?”

兩殿比鄰,淩越也是近幾年才跟隨在趙峴身邊,有些事,他尚不知,所以,分不清華清與望月也實屬正常。

“弄……弄錯了?”淩越小心翼翼的問。

趙峴心中明鏡,想必今夜與他……

他抿唇不語,暗自思忖,就在淩越以為今夜八成得凍死在這時,趙峴慢條斯理的從懷中掏出一雙繡花鞋扔給了他,道:“查查鞋子的主人。”

淩越抽了抽嘴角,“這……”怎麽查?

“從昨日宮宴上隨大臣們入宮的家中女眷開始。”末了,又補充一句:“宮裏也查查,從尚衣局入手。”

那鞋尖上的珍珠圓潤光澤、顆粒飽滿,足有拇指肚大小,可不是隨處可見之物,哪怕誰家有了,也斷不會暴殄天物的將珍珠縫在繡鞋上。

趙峴相信,用不了幾日必會查出,那時,他倒想瞧瞧,誰家女子這麽大的膽子,不僅罵人、還敢動手打人。

想起女子在他身下嬌弱的揮舞著雙手企圖將他掀翻在地的滑稽舉動,不由的,嘴角蕩起一抹弧度。

“自不量力!”

淩越:“……”冷面王爺剛才是不是笑了?

趙寧這一夜睡的並不安穩,夢境十分混亂,當看見趙峴一身黑衣面如羅剎,手中冷劍泛著陰森的寒光,再一次朝她襲來之時,她‘啊’的一聲尖叫,倏地坐起身。

身上的冷汗已浸濕了錦被,潮乎乎的,極為不舒服。

她擡手摸向如玉般雪白的脖頸,傳來陣陣疼痛。

那是昨夜趙峴留下的牙印,痕跡深深,已經滲了血絲。

清月聽見聲響後,忙推門進來。

“主子,怎麽了?”

趙寧縮在床角怔楞出神,猶像尚在夢魘裏走不出來。

“主子,主子?”清月一連叫了幾聲她才回過神來。

仰頭,擡起濕漉漉的杏眼望向她,搖了搖頭,弱弱的道:“沒事。”

清月見她一直捂著脖頸,忍不住傾身上前,拉下她的手腕,安慰道:“包紮的很好看,主子不在意,沒人會在意!”

清月比趙寧年長五歲,又是燕後調·教出來特意侍奉在她身邊的人,雖說性子急了些,但勝在做事穩妥,哪怕已猜測出趙寧遭遇了什麽,但是主子不說,她便會替她掩下去。

“嗯。”趙寧應了一聲,又縮回被子裏,小聲道:“早朝不必叫本宮了。”

燕帝雖說對她禁足,卻沒說不許她早朝。

清月剛想勸說什麽,就聽趙寧悠悠開口。

“以後,本宮想活的自我一些。”

從再一次睜開眼的那一刻,趙寧便想通了。既然選擇不了出身,那麽,至少還可以選擇生活方式。或張揚、或高調、或自私、或殘暴。

怎麽高興怎麽來。

還有趙峴,你給本宮等著,早晚弄死你。

然,話雖說的漂亮大氣,當康平王出現在她的臥室門口,前來探望病重的皇弟時,趙寧望著那張冷峻的面孔,慌亂的移開視線,小身板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。

又……又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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